賣血者正在排隊。

血頭發(fā)放過量藥劑。

組織者與賣血者交談。

　　近日，本報讀者廖先生舉報稱，順義區(qū)境內(nèi)有一團伙組織非法賣血。記者經(jīng)過多日暗訪調(diào)查，一個由“血頭”操盤的販血組織浮出水面。

　　據(jù)了解，該組織利用一些公司或村委會為完成“獻血指標”出錢買血的需求，在北京工業(yè)大學耿丹學院附近拉攏學生、民工、兼職工作者從事賣血活動，從中牟取暴利。

　　□舉報

　　大學生曾參與賣血

　　據(jù)廖先生稱，他是北京工業(yè)大學耿丹學院的學生，之前和同學多次賣血。

　　這些組織者被稱為血頭，有生意的時候，血頭就會主動聯(lián)系以前賣過血的人，通知他們在具體的時間、地點集合，再一同驅(qū)車前往，“人多時會有30多人，人少不足10人?！?/p>

　　廖先生說，一般情況下，賣血者都是頂替單位或者機關(guān)的義務獻血指標，“比如說，上級部門要求一個公司有100個人獻血，但實際上只有50人自愿參與，那另外的50人就是靠血頭拉來的人頂替”。

　　廖先生稱，獻血的地點和程序都很正規(guī)，有嚴格的體檢要求，但單位會給血頭一筆錢，血頭們層層瓜分后，會按血量的多少，把錢支付給賣血者。

　　□暗訪

　　出發(fā)小面包車載20人

　　上個月28日，記者撥通了廖先生提供的血頭電話。此人叫樂樂，東北口音，接通電話時很警覺。

　　“請問我想賣血，什么時候可以賣？”記者詢問。

　　“你是怎么知道我電話的？”樂樂反問。

　　記者答道，“以前我賣血的時候見過你，還留了你的電話”。

　　幾問幾答，記者初步取得了樂樂的信任，雙方隨即約定了集合時間和地點。

　　上個月30日早6點整，記者來到順義區(qū)俸伯公交車站。天還未亮，一輛小面包車打著雙閃停在昏暗的路燈下。一男子探出頭來左右巡視，招呼記者進入車內(nèi)。

　　該面包車車頭有兩個座位，就座的其中一名是樂樂。后面一排只有4個座位，卻擠進了20名獻血者，大家連轉(zhuǎn)個身的空間都沒有，整個車廂里被塞得滿滿當當，車內(nèi)臭氣熏天。據(jù)了解，此次賣血的20人中，并沒有耿丹學院的學生。

　　又等了10分鐘左右，面包車上路了，問去哪兒，血頭不作答。

　　途中為過體檢吃過量藥

　　車行駛不久后，樂樂向記者索要身份證登記。

　　一路上，血頭不告知去向，車廂又沒有窗口，所以賣血者都不清楚行車路線?！霸蹅兒孟癖唤壖芰艘粯印！避嚴锏囊幻u血者說，“如同被蒙上了眼睛，被人牽著走到哪兒算哪兒”。

　　大約半小時后，車子停在了路邊。賣血者以透氣為由，紛紛跳下車，此時的天空已經(jīng)蒙蒙亮。

　　“全都回車里來，發(fā)東西了”，血頭喊道。隨后，賣血者們紛紛被轟進車廂內(nèi)。

　　“把這些藥吃了，每人吃十七八粒。”血頭說，每個人必須都要吃，吃了之后保證體檢合格。隨后，前排的人傳過來一個白色的小藥罐，蹲在車里的每個人都倒在手里一小撮黃色的藥粒，認真數(shù)著藥粒的顆數(shù)后，一口倒在了嘴里。

　　記者注意到，藥罐上寫著：聯(lián)苯雙酯滴丸。后來經(jīng)查詢得知，此藥可以降低轉(zhuǎn)氨酶，但每次只能吃5粒，多服用則可能出現(xiàn)多種不適癥狀。

　　抵達賣血者聚集村委會

　　不久后，車輛抵達目的地：懷柔區(qū)懷柔鎮(zhèn)于家園村委會。懷柔成人學校就在院內(nèi)，同時還有一個劇場。

　　在血頭的帶領下，賣血者排隊進入劇場內(nèi)，等待體檢。和賣血者同時進入劇場等待體檢的，是包括王化、唐自口、南大街、紅軍莊、于家園等村的村民，整個劇場里有幾十人。

　　體檢村領導現(xiàn)場開證明

　　20分鐘后，在劇場里又出現(xiàn)了多名血頭，其中有更高一層的組織者，手里拿著賣血者的身份證和無償獻血登記表。

　　在劇場內(nèi)，有名男子自稱是某村村干部，他到現(xiàn)場指揮自己村村民獻血，還不時與血頭們交談。

　　“在獻血者簽名這里簽上自己的名字”，血頭將表格交給了賣血者。該表格除了本人簽名外，其他的項目均已填好。

　　記者看到，第一頁是獻血者的個人健康信息征詢，足足35項健康調(diào)查，均被血頭填滿。第二頁的獻血者信息，姓名和身份證號均是如實填寫，但工作單位一欄，被血頭寫上了要被頂替的人的村子名稱。

　　每名賣血者要頂替的人都不一樣，來自不同的村子，所以表格上的工作單位一項也各有不同，其中一張寫的是唐自口村建材市場，另一張寫的是新賢街村。

　　為了避開血站工作人員核實身份信息，個別村子的領導還會臨時為賣血者辦證明。其中，新賢街村便為賣血者郝先生出示了一張證明。上面寫有：某某同志，在我村某公司上班。下面有村領導的簽字，以及村委會的章。“新賢街村的負責人說了，以前都是這么干的，血站的人就不會懷疑?！焙孪壬f。

　　采血有人體弱險些昏迷

　　量血壓、測心跳、抽血化驗完后，體檢合格的賣血者在血頭的帶領下采血。

　　和記者一同來的這些賣血者，共5人體檢不合格，其余的全部抽血400CC，頂替了不同的村莊名額。

　　一名來自河北的賣血者體格瘦弱，在抽血過程中差點昏迷過去。

　　“你這么瘦干嗎不采200CC？”記者問，他回答道：“血頭讓我采400CC，我不敢少采。而且這樣掙得也多些?！?/p>

　　交易血頭車內(nèi)發(fā)放現(xiàn)金

　　待賣血者們領完獻血證后，血頭將他們領出村委會大院，大家又鉆進了面包車內(nèi)，完成了此次“交易”，每人得到了400元現(xiàn)金。

　　隨后，賣血者們下車，血頭們則返回村委會大院?！八麄儯ㄑ^們）也等著老大分錢呢?！币幻u血者說。

　　“這400元你打算怎么花？”記者問。

　　“先吃頓好的，慰勞慰勞自己的身子?！辟u血者馬先生揚著手里的鈔票，蒼白的臉上浮著滿足的笑容。

　　話音未落，賣血者們各自乘車離開。

　　□追訪

　　買血價是賣血價的5倍

　　1月4日下午，記者又以買血者的身份撥通了該組織的電話。一名陳姓男子在電話中承認從事血液買賣。

　　“我家人在順義區(qū)醫(yī)院要動手術(shù)，從你那里買血多少錢？”記者問。

　　“200CC要1000元，這個價位能接受嗎？”陳某答道。

　　記者又問是否存在危險?！斑@種叫做互助獻血，我們拉來的人冒充你的直系親屬，當場抽血當場給錢。你只需帶著醫(yī)院開具的互助獻血單來順義區(qū)醫(yī)院找我們，醫(yī)院那邊的關(guān)系我們搞定?！?/p>

　　□揭秘

　　每名賣血者被抽成近千元

　　據(jù)知情者透露，每個村莊到年底義務獻血都有一定的指標，但實際獻血人數(shù)遠遠不夠。

　　村中為了完成任務，均會給村民一些“實惠”。如果有賣血者頂替村民，這筆錢就會落到血頭手里，血頭將其中的200元交給賣血者，剩余的900元就是血頭們的“油水”。每個小組的賣血者平均為20人，每人400CC，相當于頂替了40人獻血，也就是說，該小組的血頭們一次便可以拿到3萬余元。

　　該知情人稱，做這個生意的遠不止這一伙血頭，血頭跟血頭之間也會有競爭，為了防止競爭對手搶生意，血頭們會不斷擴大自己的隊伍和活動范圍，保證賣血者的數(shù)量，才是他們最關(guān)心的。

　　□說法

　　鎮(zhèn)政府現(xiàn)場有監(jiān)察未見血頭

　　1月4日，記者以血頭身份撥通懷柔鎮(zhèn)王化村村書記的電話，對方在電話中稱，2012年的獻血活動已經(jīng)完成了，不需要血頭參與。此外，該村書記還表示，村中每位獻血的村民會得到1000元補助，其中有100元屬于鎮(zhèn)里補貼，但并未提到會給血頭多少錢。

　　此次負責采血的是密云縣中心血站，該血站的工作人員表示，并不清楚有血頭參與一事，懷柔鎮(zhèn)政府組織的這次獻血活動，具體有幾個村莊參與，血站方面不便透露。

　　1月5日下午，懷柔區(qū)懷柔鎮(zhèn)政府社會事務管理科的何主任表示，去年12月30日懷柔鎮(zhèn)政府組織義務獻血活動，全程按照獻血法相關(guān)要求執(zhí)行，動員、報名以及各村委會簽訂不冒名頂替獻血協(xié)議全是按照流程進行，而且獻血當天，區(qū)獻血辦公室、衛(wèi)生監(jiān)督局以及民警均在現(xiàn)場監(jiān)察，不會有血頭參與一事發(fā)生。

　　律師組織他人賣血屬違法

　　北京雄志律師事務所熊烈所律師稱，組織他人賣血并從中獲利，屬于違法行為，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獻血法中第十八條規(guī)定，有下列行為之一的，由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衛(wèi)生行政部門予以取締，沒收違法所得，可以并處10萬元以下的罰款；構(gòu)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非法采集血液的血站、醫(yī)療機構(gòu)出售無償獻血的血液的；非法組織他人出賣血液的。

　　□講述·賣血者

　　明知違法但我缺錢

　　“其實這種行為屬于違法”，一名年輕的賣血者說，自己就是順義本地人，以前因為搶奪蹲過兩次監(jiān)獄，雖然知道賣血是非法的，但為了掙錢也無所畏忌。從監(jiān)獄出來以后，偶爾做些臨時工，總覺得錢不夠花。一個偶然的機會，自己的一個朋友拉自己賣血，但也都是通過這種黑中介，價格基本上都一樣，200CC賣200元，400CC賣400元。雖然錢不多，但也夠自己花兩天的。有一次很特別，就三個人賣血，血頭直接把他們接到了醫(yī)院，抽出的血直接給病人用，病人家屬當時就把錢給了血頭?！澳谴?00CC給了我700元，但血頭肯定掙得更多?！?/p>

　　不偷不搶這是買賣

　　賣血者馬先生是順義某工地的民工，他說自己都不知賣過多少次血。“我是在網(wǎng)吧的廁所里看到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的。”馬先生喜歡抽煙喝酒，錢不夠花了，只能做這種不偷不搶的“買賣”。因為兩次采血時間不得少于6個月，自己賣血又過于頻繁，所以不能總用自己的身份證。就要自己去找朋友的身份證用，照片一定要和自己長得像，如果被血站的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不是本人身份證，會被停止采血?！白约阂钦也粊砩矸葑C，可以用血頭提供的?！瘪R先生說，但血頭會額外扣除1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