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何春生看了織錦一眼，一聲不響地進(jìn)了衛(wèi)生間，脫下衣服，開始洗澡。織錦拿起他扔在地上的衣服，看了一會，又扔回地上了。
何春生站在噴頭底下，眼淚刷刷地流，此刻的他灰心到了頂點，只覺得沒有指望了，自己就像一只渺小的螞蟻，沒有人看得起，隨便一個人都
可以踐踏，沒有人看得見他卑微的掙扎，沒有人關(guān)心他內(nèi)心的痛苦。 期間，織錦拉開衛(wèi)生間的門縫，看了他一會，定定的，還是什么都沒說。
何春生終于洗完了，裸著身子徑直去了臥室，弄得織錦目瞪口呆的。在織錦面前，他一直是個有點羞澀的男子，甚至，連愛撫她時都有點羞澀。
織錦跟進(jìn)臥室，他正站在壁櫥里挑衣服，一直等到他穿好衣服，轉(zhuǎn)過身來，她才問：“怎么了？”
“沒什么�！彼穆曇衾镉蟹N宿命的平靜，他的一生只能這樣了，誰也不能改變，一介草民，仰仗著老婆過上了體面的生活，連街頭的販夫走卒都可以趾高氣揚地嗤笑他。
織錦跟在他身后：“怎么弄成這樣的？”
“今天晚上沒飯吃�！彼麛偭藬偸�，掌心里有道很淺的傷口，不知什么時候劃的，紅紅的，還有淡淡的血水在往外滲。織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厲聲問：“春生，你到底是怎么了？”
“和人打架了�！彼拖骂^，過了一會，又抬眼望著她的眼睛：“怎么不告訴我去找店長的事？”
織錦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了，沒好氣地說：“我無意中知道你們店長是我同事的哥哥，就讓她帶我去了一下�！�
“怎么不告訴我？是不是怕人家知道我是你老公丟人？”何春生悲傷地看著織錦。
“我做東把你們店長約出來談的，怎么叫你？真是的，就為這事和人打架了？”
“哦，這樣啊，怎么沒叫我一起去？”
“你的午飯時間只有半個小時，還不夠來回趟跑的呢�！笨楀\耐著性子說。
“算你有理吧，咱倆在一起，有理的那個總是你�！�
織錦已經(jīng)氣不打一處來了，但見他蔫蔫的可憐樣，壓著火沒發(fā)，問他想吃什么她去做，他看了窗外一眼說不餓。
“你不餓我餓�！笨楀\轉(zhuǎn)身去了廚房。冰箱里還有幾個雞蛋，兩袋方便面，她看了一會，又失望地關(guān)上了冰箱，對何春生說：“我們出去吃飯吧�！�
“一頓不吃餓不死人�！焙未荷难霭瞬娴靥稍谏嘲l(fā)上，他的身體里裝滿了憤怒和失意，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
“你不吃餓不死，可是我得吃，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笨楀\再也忍不住，眼淚滾滾地跑出來。下午，她剛?cè)チ酸t(yī)院，醫(yī)生說她懷孕了。當(dāng)時她愣了，醫(yī)生以為她不想要孩子，提醒她說，如果不想留下這個孩子，就早做決定，四十五天之內(nèi)可以藥物流產(chǎn)，超過四十五天得手術(shù)。她像被燙了一下跳了起來，說：“不，我要這個孩子�！�
懷孕讓她又喜又悲，她想做媽媽，可她也清楚要孩子意味著什么。從此以后，在公司里，別人都會適當(dāng)?shù)卣疹櫼幌滤纳眢w狀況，可是在工作上被照顧，在外資公司是很致命的弱點，意味著你已不能勝任這份工作，然后是生產(chǎn)，休產(chǎn)假，即使休完產(chǎn)假上班，孩子需要哺乳需要照顧，她依然將成為被同事們照顧的對象……也就是說，她的事業(yè)黃金時段即將結(jié)束，至于未來會怎樣，誰都無法預(yù)料。回公司的路上，她幾次淚流滿面。
何春生聞言，上上下下地看她，忽然哈哈地笑了，舉著雙手喊了一嗓子：“我要做爸爸了！”說著，從鞋柜里幫織錦拿出鞋，蹲下去幫她換上，說：“你想吃什么，我請你�！�
織錦看著他瘦瘦的脊梁說：“你別氣我就行了�！�
即將做父親讓何春生心里一片晴朗，他把織錦抱起來，認(rèn)真地說：“我哪敢氣你，你是我的女皇�！�
織錦懷孕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兩家人的耳中。李翠紅一聽說這個消息，馬上選了幾款花色溫暖質(zhì)地柔軟的絨布，做了幾套嬰兒衣服，給織錦時還特別強調(diào)她已經(jīng)用高壓鍋消過毒了。母親鄭重其事地跟織錦要了一套鑰匙，說是要每天過來照顧她。（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