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金
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
管仲說：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實際上就意味著財富的積累。為什么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這個道理并不難懂。這實際上是建立于一種穩(wěn)定預期之下降低風險的
自我保護。也就是說，可以預知的明天將
會衣足食飽，顯然降低了“衣食無憑”的風險。人們在這樣穩(wěn)定狀況下將有時間和能力去作一些思考和打算。孟子所說“民無恒產(chǎn)，斯無恒心，既無恒心，放僻邪侈，救死不贍，奚暇禮義”也是講一樣的道理。讀梁任公文集時候，發(fā)現(xiàn)其有美妙的論述：
“多數(shù)之人民必其于仰事俯蓄之外，而稍有所余裕，乃能自重而惜名譽，泛愛而好慈善，其腦筋有余力以從事于學問，以養(yǎng)其稍高尚之理想；其日力有余暇以計及于身外，以發(fā)其顧團體之精神。而不然者，朝饔甫畢，而憂夕飧，秋風未來，而泣無褐，雖有仁質，豈能自凍餒以念眾生；雖有遠慮，豈能舍現(xiàn)在以謀將來？西人群學家言，謂文明人與野蠻人之別，在公共思想之有無，與未來觀念之豐缺。而此兩者所以差異之由，則生計之舒蹙，其尤著者也。故貪鄙之性，褊狹之性，涼薄之性，虛偽之性，謅阿之性，暴棄之性，偷茍之性，強半皆由生計憔悴造之。生計之關系于民德，如是其切密也�！�
斯言極是。
為什么選擇貧窮
我們的文化中存在一些根深蒂固的理念，比如對金錢的鄙唾。如"銅臭"這樣的詞語就是一個例證。貪婪、無情、虛偽、謅阿等等，是人們附加于財富上的態(tài)度。歷史上的重農輕商就是這樣一個范證�！吧倘酥乩p別離”，詩家都這樣說了。
人們這些態(tài)度是有著社會制度的原因。沒有一個公平的制度，富人并不是靠創(chuàng)新致富，而是蠅營狗茍，偷拐騙搶，只落個為富不仁稱呼。一個社會如果鄙夷富人這種現(xiàn)象廣泛存在，說明這個社會制度肯定出了問題。這種制度會把一切東西歪曲，包括人們的目光。在這樣的制度下，人們通過鄙夷富人，來建立起自己的道德優(yōu)勢。這些人縱使對富人忌恨得牙癢癢，于眾人前仍然要說“看他那樣，肯定不會是好人”這樣的話。這就是說，當他在財富中沒有取得優(yōu)勢時候，他便意圖建立一個道德的秩序，并且一般會下意識地把這種秩序和財富的多寡反向相連。顯然這當中還是“平等”心理作祟。
我是不大相信那些說"越窮越光榮"的訓導會真正起到作用。自私基因從不會改變，即使在那最荒唐的年代。那時候，人們以窮為光榮的根本原因是富裕會被懲罰，比如批斗蹲監(jiān)獄甚至被槍決。在生命和富裕之間，人們自私地為了生命而舍棄富裕。
財富是一個有效秩序
尊重財富，就是尊重一種公共選擇的規(guī)則。財富可能不是一個最好的規(guī)則，但我們總結歷史，會發(fā)覺沒有其他比這更好。你錢多，你就得到更好的享受，你可以買自己的車，你可以買好的房子，可以不必在金錢上憂慮。當然，要保證這個規(guī)則的合法，有個前提就是財富的來源必須是合法的。也就是“基礎信息”的正義性。然而，必須注意的就是，在沒有證據(jù)證明財富的非正義性時候，我們必須把之當成正義的。也因如此，司法意義上，即使懷疑一個人犯罪，但在沒有證據(jù)之前，不能把這個人當作“犯人”，即使在有證據(jù)時候也應該說是“嫌疑”。這個原則是因為我們根本找不到絕對“充分”的證據(jù)。
財富這種秩序，好處是明顯的。我們可能把其他例如道德、權力、種族等作為資源分配原則。比如所謂“圣人”就可以開好的車、住高級的房子，但這種分配本身是存在內在矛盾的。因為“圣人”就應該是道德高尚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但如果他占更多更好的資源，他也就不是“圣人了”。還有根據(jù)權力、種族的分配，但這種權力并不容易取得公眾認可。陳勝吳廣的一聲吶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是對這種分配的質疑和反抗。
顯而易見的是，只要人心中還有“自私的基因”，這些分配模式都不是好的�；蛘邇仍诿埽蛘邔е赂蟮幕靵y。也就是說，這種分配是很難構成一種穩(wěn)定的秩序的。奴隸社會過去、封建帝制過去，縱使是共產(chǎn)主義烏托邦的構建中，我們“自私的基因”沒有改變。
財富作為一個規(guī)則，將大大促進人類積極性。這種財富規(guī)則意思并不能被簡單理解為“根據(jù)錢多少分配資源”。因為這樣可能有人會反駁說，封建社會不也是根據(jù)錢多少分配嗎？大官錢多了，就可以買多一點東西。這是錯誤的，因為大官能夠擁有更多更好的資源并不是因為他“錢”多，而是因為他“權”多。也就是說，表面意義上的“錢”只是一種交換媒介而已�！板X”在中國古代是一種農具，而人們開始就是用之來交換貨物的，后來鑄造貨幣時就按其形狀，也就發(fā)展成了現(xiàn)在錢的含義了。也正因此我很欣賞中國早期貨幣“交子”這樣直指其意的名字。財富的最終表達為資源。
人們?yōu)槿〉酶嗥渌馁Y源，必須生產(chǎn)出來更多的東西，這樣遍促進了分工。分工的進一步細化和深化也使人們對本行熟練程度增加，生產(chǎn)率也更大提高。因此，人民因為自私而促進了社會分工和發(fā)展。這也是經(jīng)濟學經(jīng)典《國富論》的核心表述。
財富與自由
財富與自由，是躲避不開的兩個問題。
文人們有歌頌自由鄙夷財富的習慣。他們顯然是認為自由這詞和高尚、道德等等相聯(lián)系的，是名副其實的一個褒義詞，這顯然存在著對自由本身的誤解(見拙文“由的誤區(qū)”)。而他們對財富的態(tài)度是相對更為復雜的，顯然，他們都希望改善生活，過好日子。然而他們文中，總流露出一種鄙夷姿態(tài)。絕望中的文人說“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倒說出了些真話。
無可置疑，擁有更多的財富，將代表著人可以買多一點東西，可以節(jié)省很多為稻梁謀奔波的時間，自己和家人將可以過上一個相對穩(wěn)定安逸的生活。既然如此，又怎可以割舍自由和財富的關系呢？
施蒂格勒認為自由是一種真正的財富。一個人的自然財富越多，顯然他可以做的選擇就越多，而各種成本都有強制的因素。施氏的話，我認為中間“一種”是值得注意的。顯然，這話反過來也是成立的，“財富是一種真正的自由”。意思就是說，財富和自由將有一個交集，這個交集就代表著自由和財富有直接聯(lián)系的那部分。
我們對財富歷來的態(tài)度，也有一個原因是人們會認為一個人富裕將會導致另外一個人更加貧窮。這個態(tài)度顯然和“搜刮民財”相關，這實際上是淺薄的偏見�！案蝗说呢敭a(chǎn)并沒有壟斷功能，因此富人并不因其富就能給他人造成成本負擔。他們面對的是來自各種人以及各種選擇所造成的競爭�！�(哈羅德.德姆塞茨
《所有權、控制與企業(yè)》)
向財富致敬
一個連對財富基本尊重的法則都沒有的社會，妄談文明二字。保護私有財產(chǎn)，是尊重財富的前提。而文明制度“承認財產(chǎn)分配的不平等現(xiàn)狀，鼓勵每一個人以最低的資金和原材料消耗生產(chǎn)盡可能更多的產(chǎn)品，因此，人類今天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數(shù)量超過了他們消費所需的數(shù)量，形成了年復一年的財富積累”，“假如人們消除了這種驅動力，生產(chǎn)量就會隨之降低，從而導致在實行平均分配的情況下，人均收入將下降到今天最窮的人的收入水準之下的結局�！�(米塞斯《自由與繁榮的國度》)
在文明制度下，財富可能來自機遇、創(chuàng)新、變革、勤奮，一個人財富也就基本代表了他機遇和努力，并且會對社會做出了更多的貢獻。這樣的人，我們理應給予敬意而不是白眼加口誅。這樣制度將催化一個講究信譽的社會環(huán)境，那些極盡坑蒙拐騙之功的人將得不償失。這樣的制度也將大大促進企業(yè)家們的創(chuàng)新精神。
所以應該向財富致敬。這樣的財富并不是齷齪的阿堵，而是一種合理制度下的競爭所得。這樣鼓勵財富競爭的機制將會使我們每一個人獲益。
責任編輯 原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