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新聞和世界報道》的一位女記者走進我家,她環(huán)顧四周說,顧艷,你居住的房間就像日本古代作家良寬住的草庵一樣。她用英語說這番話,我聽懂了她的意思。她是一個敏銳的洋女人,還沒有坐下來訪談就揭示出我身處的日常生活氣氛、我的精神追求。
其實這是一種女人的力量,它靠地母一般沉厚剛毅、緘默無語的內(nèi)在支撐,才能進入住“草庵”的境界。我雖然不是刻意要住“草庵”,但堅守不為物質(zhì)所左右卻是我的原則。我始終認為,支撐才能使女人立于永遠不敗之地。因為一個女人無論有多么漂亮,只有邁向智慧才會永遠美麗。而智慧使女人在沉思、追問、反省的孤獨日子里,又要靠支撐自己和支撐他人來維系。因此我喜歡有支撐的女人,她們的魅力往往來源于自身的根基,并生長出璀璨奪目的花。
在我一系列描寫女性的小說里,我都寫到了女人的命運與支撐。比如長篇小說《杭州女人》、《疼痛的飛翔》,中篇小說《無家可歸》、《走出荒原》等。一般來說有支撐的女人,總是越活越神氣,反之就會像蔫了的花一樣枯萎,這就是有些上了年紀的女人,還活得魅力十足的原因。
我結(jié)識過一些風(fēng)流倜儻的男人,他們?nèi)〉靡稽c點成績后,就以它為資本爭取贏得女性的青睞。于是每天都在戀愛的男人,腰板筆挺而軒昂。但幾年后整個人就坍塌了,女人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歸宿中去,愛情就成為另外的詮釋。男人被懸空了,懸空后的男人看起來很虛弱。這時候他們反悔在以往不負責(zé)任的放縱中,沒有算清自己。而現(xiàn)在想要在事業(yè)上找到寄托和支撐,已經(jīng)失去了機會和能力。于是一副越來越無靠的樣子,到最后還是希望靠女人來支持他們。
一個優(yōu)秀的女人,總是活得恒定而又風(fēng)情無限。她是一個沉下心來做事的女人,也是一個會鼓舞人、激勵他人上進的女人。這樣的優(yōu)秀女人,就是一個秉賦土地一般沉厚的女人。她的肩上扛著責(zé)任,而且有信心把責(zé)任肩負到底。
曾經(jīng)有不少人問我,是不是在適當?shù)臅r候改變一種生活方式,也就是說不再住“草庵”。其實我一開始就沒有要刻意住“草庵”,也沒能追求住“宮殿”。我只是順其自然,支撐著每一個日子。并希望自己能像杜拉斯那樣,在七十多歲的時候還能寫出行云流水般的優(yōu)秀作品。